非常规的自我实现——听陆向谦讲创业
前天选课的时候,偶然看见一个叫做「创业创新与领导力」的课程,正好在星期六晚上,于是就选了。今天晚上在主楼报告厅上了这个课,感觉远远超出我的预期。在进入课堂签到时,发现有两份不同的签到本,一个是为选课的清华学生,另一个是微博上报名的,看来是开放式的课程。上课前老师还强调了所有人必须使用微博与老师互动,真是令人耳目一新。
这个课的内容是「陆向谦领导力论坛」的一部分,老师叫陆向谦,每个星期请一个业界成功的创业者来交流,以期「听君一席话,胜读十年书」的效果。第一节课是陆向谦老师亲自与大家交流,从提问开始,讨论成功的创业者的素质,课堂气氛十分热烈,这在清华是不多见的。大多数清华的课堂都是死气沉沉的,老师一个人讲,下面学生浑浑噩噩,而这么好的课堂气氛体现了老师非凡的功力。
课堂的最初老师提了一个问题,问你的理想是什么。我站起来回答说,我的理想是创立一个像Google这样的公司。老师从这个问题引开,提出了创业的核心观点:「大成功必须有非常规的自我实现」,即「颠覆性创新」。与之相对的是「微创新」,腾讯这样的公司经常提出这个概念。但对于个人创业者来说,微创新是很难成功的,因为你在走一条熟悉的道路,这条道路上大公司已经有了相当强的积累,它可以很轻易超过你。个人创业者的微创新实际上是为大公司当了探路者,当你发现这条路可行的时候,大公司会立刻赶上来,情况好的话会提出收购,更多时候是直接利用自身优势把创业者碾压致死。而颠覆性创新是大公司不能做、不敢做,但又不得不做的,就像PC业务之于IBM,智能手机之于诺基亚,数码相机之于柯达,在线视频之于好莱坞。大公司面对颠覆性创新,不做是等死,做了是找死,于是就在困境中被创业者赶超。
其实颠覆性创新、非常规的自我实现本质都是差异化竞争,利用自己的优势与别人的劣势竞争。这就是不走寻常路的好处,你面对的是一片没有竞争者的蓝海。陆向谦老师还讲述了自己个人的经历,文革时期在上小学,当时大家都在搞政治运动,惟独他喜欢看书,不断学习。在文革时期这么做可以说是异类,甚至有被敌视迫害的风险,而他却坚持自己看书的兴趣,积累了很多的知识。1978年恢复高考以后,他就轻易击败了竞争对手,顺利进入了清华大学。在外人看来,这是陆向谦老师的远见卓识,预测到知识在后来政治风向变动后会发挥重大作用,真的是这样嘛?简直是胡扯,一个小学生怎么可能有这种远见!完全是因为他当时出于个人兴趣,喜欢读书,就像比尔盖茨上中学时半夜爬出去玩大型计算机,乔布斯辍学后旁听字体排印设计课程,仅仅是处于兴趣,追随自己的内心而已,并没有预料到后来的机会。
陆向谦老师进入清华大学以后,学了机械专业。其实本来自己喜欢的机电结合的方向,但是由于自己的工作分配原因,他放弃了自己兴趣,于是这几年便过得很无趣。80年代初期,他觉得去去美国留学,这在当时是十分少见,不向现在这么火,因此没有什么竞争,顺利进入了美国西北大学学习工学。本着一颗立志报国的心到美国以后,他才发现中国缺的不是工业,不是工程师,而是有远见的管理者。于是他就到Kellogg学院旁听工商管理学的课程。当时在中国大家崇尚的是数理化,而不是现在人人都想去学金融管理。他选择工商管理学是一个非常大胆的决定,但也给他带来了无穷的机会。正巧当年摩托罗拉筹划进入中国,想找一个熟悉中国的人,由于他是中国大陆过去留学的极少数人之一,又懂工商管理,于是就被摩托罗拉找到了,开始帮助摩托罗拉进入中国。在当时许多人都觉得不可思议,他这一个本科生,怎么会被摩托罗拉这种国际大公司器重。但是他毕业回到中国和高层官员交往以后才发现,中国官员的思想是多么封闭保守,他总是被质问「你到底是在帮助资本家骗我们,还是在帮助我们骗资本家?」当年的中国人很少有认识到贸易是双赢的,而不是互相欺骗。因此他又回到美国,在伯克利加州大学读了金融学博士,此后又到香港任教。陆向谦老师能有今天的成就,完全是因为他人生的每一步都走得不寻常,不去走挤着千军万马的独木桥,而是另辟蹊径,追随自己内心,做别人不敢做的事,走别人不敢走的路。
当然,高回报的选择往往是高风险的,而愿意承担高风险的毕竟是少数人,这是由一种基因决定,经常被称为「创业者基因」,所以有其父必有其子。陆向谦老师向我们讲,他发现女儿从小就喜欢游泳,而且具有非同一般的游泳天赋,就让女儿追随自己的兴趣发展。在她上中学的时候就进入了美国国家青年游泳队,于是在高二的时候就申请斯坦福大学被录取了。他的女儿毕业的时候,考虑找工作,被他推荐Pinterest这个公司,虽然不大,但却潜力无限,而不是选择一个已经发展相当成熟了的大公司。
后来谈到中国的问题,为什么中国人少有成功的创业者?中国人不聪明吗,不勤奋吗?完全不是,而是中国人普遍价值观单一,大家总喜欢追随别人,走别人已经走过的路,善于规避风险,而不是为了收益承担风险。中国人有很强的趋同效应,俗话说「枪打出头鸟」,正是所谓古人的智慧「不敢为天下先」。
我认为这本质上是中国传统价值观对自由的漠视,中国古代思想总是在儒家的等级制和佛家的平等主义之间斗争徘徊,自由主义是没有生存土壤的,一直到今天都没有太大改观。创新者与创业者需要自由的空气才能生存,否则会因为打破常规而被压制,这种常规可能是利益上的,道德上的,或者价值观上的。当今社会平等总是被当作议题讨论,充斥着反腐败、反官僚、反国家垄断等论调,对平等的追求超过对自由的追求。而自由(机会平等)和平等(结果平等)在某种意义上是矛盾的,所以有了左翼和右翼之分,前者追求平等,后者追求自由。中国的专制制度正在走向解体,中国在不远的将来就会迎来平等和民主的盛世,但自由的春天却不知何时才能到来。